便利洗衣店第三章: 遗失篇

便利洗衣店第三章: 遗失篇


一只袜子。
我在烘干机里捡到了一只袜子。
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躲在里头睡觉，
睁开眼睛时其它伙伴已不见踪影了。
黑色，Renoma 牌子，应该只穿过一两次。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
三层式地折叠起来然后放在柜台右下方第三个抽屉。
接下来，
只有等待。





我一直在想，
如果失主发现其中一只袜子不见了，
会有怎样的反应？
懊悔自己那么不小心？
随手丢掉另外一只？
还是把它和其它的袜子混在一起穿？
那如果是一边的感情不见了呢？
一觉醒来，突然觉得身边的人怎么那么陌生？
感情就像是在趁熟睡时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没有回来，
不再回来，
消失了，不见了。
曾经是如此刻骨铭心的感情，
也可以在一夜间消失无踪。


我很努力地在想，
是哪几位顾客昨天使用过这部烘干机。
本来想要区分男性顾客与女性顾客，
因为捡到的毕竟是男性袜子；
然而这年头，
帮家人或室友或爱人拿脏衣物去洗，
或是女性嗜穿男性袜子，
都已习以为常。
所以我很认真地想，
回想起昨天每一个顾客。
然而有时记忆就是很耐人寻味的东西，
我清楚记得昨天中午吃过隔壁家的素食料理加豆浆水，
下午两点五十三分开始下雨，
有名欧巴桑在等衣服烘干时在最里边的咖啡桌上小睡了一会，
这些小事都历历在目；
但就是想不起有哪些顾客，
有多少顾客曾使用过这烘干机。
我只好再小心翼翼地把袜子从抽屉里取出，
用大头针别在进门右手边的布告栏上，
为它祈祷了短短的五秒钟，
希望失主走过时能忽然想起，
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袜子给遗失了。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袜子还是孤伶伶地依偎在布告栏上——
路过的行人看到了吗？
偶尔经过的小猫咪看到了吗？
可以帮忙告诉它的主人，
袜子在这儿吗？
有时店里没有顾客的时候，
我便会站在布告栏前凝望这那袜子发呆，
心想：究竟这一刻的袜子，
在想些什么呢？
是在期待，
在庆幸，
还是毫无所谓呢？
又是怎样的主人，
会连袜子遗失了这么多天都没察觉到呢？
可能他本身就有许多袜子？
满满的抽屉拉开来，
黑的白的蓝的灰的长的短的绒毛的纯棉的完整的破洞的，
有一种后宫三千的虚荣感。


委屈你了，袜子。





每当他把你踩在脚上无情地磨擦时，
每次他放工回到家把鞋子一踢把你一脱，
其实你的存在，
只限于毫无意识的反射反应中。
Take things for granted,
我们平常有多少东西多少事情是take for granted的呢？
老爸给的零用钱，
老妈煲的汤水，
爱人传过来的关怀简讯，
不小心地便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忘了付出，
忘了用心回应，
忘了用心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