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壓抑
等待,可以是尋找。
但等待,也可以不是尋找。
有人為了尋找而等待,也有人為了尋找而不願等待。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就是要去尋找。而對很多人來說,要尋找與否,則還有許多的前提條件必須去考慮。
許多,許多。
是一個很寧靜的夜晚。
這也是他覺得很有趣的一件事。看似寧靜的夜晚,卻會往往在身邊的某個角落裡充滿著不安分的跳動。是音符的跳動,也是青春的跳動,更是心靈的跳動。他輕輕地推開了門。輕輕地,因為他不想打亂裡邊音樂的規律與節奏。他總是那麼小心翼翼地,是禮貌,也是習慣。
酒吧里,每個人都在揮灑著青春。在昏暗的燈光旋轉照耀下,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儘管如今的酒吧可能不再單純而充斥著金錢的交易與相互比較的妒嫉心,這裡始終是許多人尋找釋放與玩樂的地方。有人彷彿全身抽蓄似的不停搖擺著身體,也有人循規蹈矩地跟隨著音樂輕快起舞;有人自創獨家舞步企圖吸引旁人的青睞,更有人只想靜靜地堅守著自己的圍城。
有一隻身影不斷地穿梭其中,她是一隻貓。
她的貓眼,散發著懾人的熒藍光。她的藍色緊身皮上衣與粉藍色貼身裙彷彿是柔和的寶藍色毛髮,把她窈窕的身段一展無遺。她的走姿,就是一隻看到獵物之後在慢慢前進然後逐漸加速欲捕捉近在眼前獵物的貓。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一隻欣賞著貓匍匐前進動作的美感的老鼠。
“你來了!等了你好久了!” 藍貓撲了上來把獵物緊緊地叨著,邊說邊挽著他的手臂拉他酒吧的後邊。
“等我?等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急著要把她的手推開,但她反而把他抓得越緊。
“等等!” 他一尷尬急起來吼了一聲,她這才停下腳步,並仔細地端詳著他,把他從前到後從發尖到腳趾尖看得清清楚楚,讓他直覺得不好意思的:“沒錯就是你啊!”
不知不覺間她就把他推到了一個黑暗少人經過的角落:“你知道嗎?我可等你等得快急死了。” 然後雙唇便貼了上去,雙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摸索著,貓爪透過外衣,伸入內衣,撫摸著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感受著每一條血脈的震動。社會倫理道德告訴他,他必須拒絕,但他做不到。他只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不斷地流失,就好像是被道士打散了的魂魄一樣,麻麻的感覺,殘餘的力量不斷地向四方散去。所謂的倫理所謂的道德在他漆黑的眼前全面瓦解崩潰,玻璃落地般的響亮聲更把他最原始的慾望給引發出來。他顫抖的雙手自動式緩緩地伸出環抱著她的纖腰,舌頭是被驚醒的蛇開始奮勇作戰,就連胯下也一陣抽蓄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發洩…
有人說,慾望是人性的本能,而法律條規與道德規範的作用就是壓抑人的慾望,也就是說,用來壓制人類天生的本能。如果人性本善,那為啥還得依靠法律道德來作為行為準則的標準與製裁的依據呢?如果人性本惡,那為啥那為啥人類還會懂得創造出法律與道德呢?
原來是非對錯與法律道德,根本就是兩回事。
也有人說,當人類創造出第一本法典的時候,也就是人類終於尋找到了審判人類的道具,從此人類在文明史上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全體社會得以往統一的方向發展。
而所謂的審判所謂的統一,其實也只不過是個圈套。
人類自以為尋找到了原始罪惡的解脫,而自甘墜落入了一個破爛的圈套。為了圓謊,不停地把自己陷入的陷井越補越牢固,到最後把自己緊緊困在圈套裡的喘不過氣來的,就是人類自己。是掩飾,也是愚昧。
當他回复意識的時候,身邊的藍貓正捲著柔軟的身子躺在自己的懷裡。他輕輕地用手拂過藍貓的臉頰,感覺就像在輕撫貓兒的鬍鬚一樣。他笑了笑。
他的笑牽動了胸部肌肉的震動,突如其來的震動把藍貓給驚醒了。她輕輕地用右手肘撐起了上半身,搖了搖睡覺時壓著的尾巴,緩緩地把身上激情過後雜亂的毛髮撫平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次重投他的懷抱中。
她閉上了透露出倦意與睡意的貓眼,問道:“你多大了?”
“我… 22,你呢?”
“20。那你的第一次是幾歲的時候啊?”
“那…那是一兩年前的時候…”不是心虛,只是他沒想到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會大膽地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哦,那你平均多久來一次啊?”
“平均…平均多久?一兩個月吧…”
她抬起了頭睜大眼睛望著他驚訝地問道:“哇,那你平時都怎樣解決啊?打手槍啊?”
那是一雙明亮的眼睛。明亮,並不是因為房裡燈光光線照在晶體面上反射的緣故,而是因為之中滲透著單純,與簡單。一個城府極深厚的人絕對不可能有如此明亮清澈的眼神。那種眼神告訴著你,我說一就是一,你不必擔心我是在暗示著二還是三。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相信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別人的眼睛。他只相信用自己的眼睛來在別人身上尋找外表所掩飾的東西。在這個紛繁複雜的喧囂都市裡,他已經厭倦了每個人那口是心非的雙眼;他們的眼神總是在無意間透露出自己內心的感受,或是希望對方能從他們的眼神中察覺到自己心裡真正想說的話。所以,他很喜歡她的貓眼。他不介意回答她的問題,因為他知道她的一切問題,純粹是因為她好奇,沒有特別的意思。
“嗯,偶爾會打…打手槍啊。但平時不太去想,就沒事了…”
“不太去想?但你不會有夢遺嗎?早上起來時不是通常都會自動勃起的嗎?”
她一連串的砲轟,把他逼啞口無言。不善言辭的他根本不知該怎麼向這個剛剛和自己發生關係的少女解釋,其實自己對性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地性慾旺盛、人生中其實還有很多東西值得去留意…等的道理。
他只好重施舊技轉換話題:“你…你真的把我看清楚了嗎?”
“蛤?”
他的轉換也實在是太過笨拙了,以致藍貓也聽得一頭霧水。他連忙說:“你剛才不是說…說你等我等了很久?但,但我根本不認識你啊?而且,我在這才一星期多而已,你怎麼會特地在這等我呢?”
眨了眨,她收起了調皮的眼神。她收斂的態度不禁讓他也開始認真聆聽。
“我在5年前便離家出走了。”
“5年前…你15歲的時候?”
“嗯。”
她的貓眼突然間失去了之前的光澤。就像是手機的電源突然被消耗殆盡一樣,頓時失去了耀眼的熒藍光。
“那時啊我還是一名模特兒呢。一天走在路上看見一張海報說某個品牌的中性休閒服裝想尋找新的模樣來拍廣告,於是模特兒公司決定舉行面試。我不假思索地便參加了那面試,還在幾十個女孩中脫潁而出,被錄取了並簽訂為該公司的模特兒。之後啊,就每星期就得練習走貓步擺姿勢穿衣服,注意身材,就連青春痘也得謹慎處理。呵呵,想起來當時還挺好玩的。”
藍貓的眼中漸漸回復了光芒,但所散發出來的亮光卻是瞇朦夢幻的。
“一天晚上,我做完了一場秀獨自一個人回家。那天的月亮真的好圓哦,很明亮,很明亮。但月光不是濁黃色或乳白色的,而是藍色的。呵呵,突然想起衛斯理的《藍月亮》那本科幻小說。藍色的月光很柔和,把我回家的路上籠罩在一片寧靜的藍色海洋中。然後他出現了。”
她頓了頓,換了一個姿勢,伸手把他再抱了抱,嘗試為柔軟的身子尋找一個溫暖真實的依靠。
“他真的很帥。個子高佻,穿著淺乳藍色的綿質長袖上衣,沒扣緊的鈕扣袒露著他那健碩的胸部。他走路就好像是在台上走秀一樣,很自然,很輕盈但又穩重。我們之間其實也只有他那被拉長的身影的距離而已,但他走過來卻彷彿花了整個世紀似的。你知道他第一句話說啥嗎?”
他仔細想了想:“我等你好久了?”
藍貓興奮地喵了一聲:“你果然就是我要找的人,不用我多說就能猜到。呵呵。”
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等你好久了。那時我也沒有感覺什麼驚訝,因為他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與安全感,總覺得之間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不,應該是說,大家好像是等待了對方的出現等待了很久。所以我對他笑,慢步走上前。我們對視了很久,久得讓我甚至我現在還能把他臉上的輪廓記得很清楚很清楚。然後他轉過了身走了開去,我則靜靜地跟隨在後邊。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一種很幸福,很舒服的感覺。”
“然後呢?”
“我們做了愛。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哦,雖然有點疼,但只要看著他那溫柔的臉孔我就覺得一切的疼痛都無所謂了。他很疼我,也知道把我弄疼了,所以事後把我輕輕地抱在懷裡,就和現在你抱著我一樣。他說了很多話,但我都不太記得了,但是在他懷裡的那種感覺到現在還非常強烈,他的胸毛,他的指尖,他的體溫,我都還記得。只記得當我快入睡的時候,他對我說了一句,你也一定有著你要找的人。去找吧,就好像我找到了你一樣。”
他靜靜地聆聽著藍貓的故事。她的聲音很細膩,有著明顯的鼻音,輕輕的悶悶的。
“結果呢?”
“呵呵,沒什麼結果啊,故事就如此結束。” 她突然又故作神秘似地賣關子,眼神已經回復了在酒吧里所見到的閃爍熒藍光。
他也很識趣,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既然她的貓眼告訴他故事結束了,故事就是結束了。然後藍貓毫無重量似地倚偎在他的胸口上輕輕地哼著歌曲,是 “The Carpenters” 的 “Yesterday Once More”。
第二天自然醒來,他的精神很好。雖然昨晚發生的事情還有點不太真實,但他並沒有特別去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是怎樣幾點鐘入睡的,他也不想費心去回想。他悠悠然地把房間給退了,無意中還瞟了一眼,電腦的登記名單上寫著“藍貓”。
他走出了旅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輕地把肩上的毛髮拂掉。
在一個幽藍的夜晚,他遇見了藍貓。
她說:“在等你的這些日子以來,我和多少個人上過床了?真的沒去數過。有人會用濫交大膽放蕩不自愛,甚至是淫蕩妓女來形容我。我不在意。對我來說,這些只不過是一些世俗的形容詞罷了,但他們又是否知道,自己被這些世俗的詞語束縛得有多緊呢?我只是不願壓抑自己罷了。我有需要,所以我解決需要,這又有啥錯呢?我並沒有不愛惜自己,沒有傷害自己的身體,也沒有丟棄尊嚴去乞求凌辱,更沒有因此而放棄了自己的生活。我只想正視自己內心最原始、最簡單的需要或本能罷了。”
藍貓嘆了一聲:“你也別再壓抑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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